[原创]天谴

简艾儿

       如果没有云
　　天空会不会寂寞？
　　如果没有天空
　　云该在哪里停泊？
　　走过千载世纪
　　爱苦苦寻觅
　　生生死死苦度轮回
　　褪却最后一丝尘埃请求神的洗礼。
　　含泪微笑为爱告别！
　　----题记
　　二愣爷不叫二愣，二愣是他的混名。二愣爷其实并不愣，在我们这个山村，他的石雕手艺无人能及。
　　小时候最喜欢依偎在二愣爷身边，听他讲故事。他总会变法子似的在他松树皮似的手掌里变出小孩子们喜爱吃的糖果。
　　村里的年轻人或是小孩子们对二愣爷都很尊重，总是二愣爷长二愣爷短跟在他身后喊。二愣爷总是吧嗒着烟袋，眯着眼睛边走边笑。每到黄昏，他时常会独自走进村子后面的山洞里。听大人说那山洞一直闹鬼。孩子们远远跟着他来到山前，嬉笑着，谁都不敢去山洞旁朝里看。
　　谁也不知道那个山洞里有些什么？而二愣爷为什么总要一个人到里面去？难道他就不怕鬼吗？在我当时的想象中，二愣爷是在山洞里做石雕，或许他是怕他石雕手艺被外人偷学，所以才选择这个无人敢进的山洞。
　　后来听奶奶说，二愣爷是个苦命的人。二愣爷年轻的时候，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春晖。
　　年轻时的二愣爷是我们村子里的美男子。奶奶说，那时候年轻的姑娘都喊他做“罗程”。我问奶奶罗程是谁，奶奶说她也不认识，反正是传说中长得十分帅气、英武的男人。
　　奶奶说，二愣爷曾经对村里一个叫春芳的姑娘很好。春芳自小没有了爹，和她娘相依为命。但凡农忙时节，二愣爷总会主动去她家帮忙，田里土里专挑重活。
　　后来，春芳与村里一个很有钱的人结了婚，听说那人给春芳家盖了新房子，还给春芳娘很多彩礼用来还春芳爹死时欠的账。
　　春芳结婚后，二愣爷整个人都变傻了，见了人也不再说话，只闷头做他的石雕，像个二愣子。日子长了，村里人就给他改了名字，再也无人唤他做春晖，以至我们后辈也都叫他作“二愣爷”。
　　春芳结婚后的第五年。冬夜，春芳男人的打骂声和春芳凄惨的哭叫声惊醒了村里沉睡的村民。当村民们赶到春芳婆家时，春芳满身是血躺在炕边，春芳男人还举着皮鞭不停地抽打，嘴里一边骂着：“我打死你个臭婊子，看你还敢不敢再偷男人……”
　　后来村长也闻讯赶来，拉住春芳的男人问咋回事？春芳的男人说，春芳在外面偷了男人并怀了那个人的野种……
　　奶奶说，那时村里人并不知道什么叫法律，只知道谁家有了矛盾，就找村长出面评理。村长就是村里的法官，村长的评定就是法。
　　按当时的村规，谁家女人在外面偷了男人，就要受到村子里最残酷的刑法处罚，由村民押着偷男人的女人到村头那座最高的山前，五花大绑放置在半山腰的土洞中，这种土洞是村里人专门挖掘的，正好可以装下一个人。山顶上堆放着无数混圆的石头，由村长派人从上面将石头滚下，如果石头滚到了装有女人的洞里，就会把人砸死，并说明这个女人真在外面偷了男人。奶奶说，她小时候就曾经看见过一个偷了男人的女人被纷纷滚下的石头砸扁了头……
　　村民说这就是“天谴”。
　　村长那时候的年龄与二愣爷差不多大，是他年前才从他爹爹手里接过村长一职的。遇上这种事还是头一遭，但村规历来如此，他也只能下令将春芳送去山上接受天谴之罚。
　　第二天，春芳被押到了村头那座最高的山前。当着村长与村民的面，春芳男人让她说出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是谁？春芳只是抬头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再不说话。村长一挥手，命令村民把春芳抬到半山腰的那个土洞里。一个年轻力壮的胖小伙跑到山顶，推动那些石头，哗啦啦，石头急急地顺着山路往下滚……一声惨叫，春芳的头破了，热热的血溅到了洞边的雪地上……
　　春芳娘哭爹叫娘，想扑过去搂抱春芳的尸体时，一个踉呛，倒地晕了过去。
　　奶奶说，她当时看到二愣爷也站在人群里，他两眼通红似乎快流出血来。
　　春芳死后没多久，春芳娘也随着春芳去了地下。二愣爷似乎突然老了许多。每天痴痴呆呆继续他的石雕活，一到晚上，二愣爷就会偷偷跑去村后的一个天然山洞里，那山洞就坐落在春芳被石头砸死的旁边。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每当夜深人静时，山洞里就会传出一声声凄惨的哭喊。有人说那是春芳是声音，是春芳冤屈的鬼魂……
　　之后的几年，二愣爷的爹娘也曾托人给二愣爷介绍过几个女人，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能娶进屋里。二愣爷的爹娘整天唉声叹气，在二愣爷四十岁时就双双离开了人世。奶奶说，养了儿子却一辈子没有见到自家孙子，二愣爷的爹娘也够命苦的，真是白活了一世。
　　听奶奶说了关于二愣爷年轻时候的事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曾问过奶奶，在外面偷男人的女人会受到天谴，那在外面偷女人的男人会不会受到天谴呢？奶奶总是无奈地摇头，说，或许这就是女人的命吧。
　　二愣爷的石雕在我们村里是出了名的精致，好多城市里的人都会跑到村里买他的石雕。他却一个也不会卖。二愣爷雕刻的鸟貌似会飞，雕刻的人物仿佛会说话。特别是他雕刻的女人，就像眼睛在动，并能从石雕女人眼睛中感受到她的丝丝悲哀。
　　十四岁那年我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在离开村里的那天，二愣爷和我的家人还有一些村民来村口送我。二愣爷拉着我的手说：“简心啊，二愣爷没有贵重的东西送给你，就送你一小尊石雕吧。”我接过一看，是一尊少女模样的石雕，石雕的眼里，似乎含满了少女的泪水。
　　高一与高二两年，我未曾回过村，写信问家人二愣爷的情况，家人说他很好，都快入土的人了，却一直没有放弃过做他的石雕。在信末，妈妈还告诉我，村后那山洞的“鬼哭声”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时会在深夜里响起……
　　高三那年寒假，我回到村里。听奶奶说一向身体很好的二愣爷前几天得了重病，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我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寒冻，二愣爷的手都会因为雕刻而冻伤，我那时曾对二愣爷说过，等我长大后，一定给他买双手套，这样在雕刻时就不会冻伤手了。这次回来，我特意在街上给他买了手套。
　　听奶奶一说，我担心二愣爷没有多少日子在世了，当天晚上就带着手套赶到村头去看他。
　　刚进二愣爷的房间，就听见二愣爷在不停地呻吟。走到炕前，二愣爷微微睁开眼睛，“是简心回来了吗？”我说，“是，二愣爷，是我，我是简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二愣爷现在的样子，我怎么也忍不住要流下眼泪。
　　“二愣爷，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手套啊，以后你就可以带着手套做雕刻了，”我故作兴奋地说。
　　“简心啊，你的心意我领了。二愣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恐怕留在世上的日子已经不多，咳咳，再也不能够雕出石雕像了。”二愣爷将手套紧紧地攥在手里，一双干枯的手长满了冻疮。看得出来，他内心深处并不甘心就这样丢舍从事了一辈子的手艺。
　　“二愣爷，别这样说，现在县城的医术很先进的，好多快死的人只要到县城看医生就会好起来，明个我让爸爸带你去县城看看。”
　　“唉，都七十好几了，能活到现在也知足啰。听天由命吧。简心啊，二愣爷送你的石雕还在吗？”二愣爷一提到他送我的那尊石雕，两眼放光，仿佛说话也多了一股力气
　　“还在啊，二愣爷送我的东西，我当然会好好保存。”我边说边将二愣爷送我的那尊少女石雕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二愣爷手里。
　　二愣爷挣扎着坐起身，将石雕紧紧搂在怀里。双手不停颤抖，两行老泪顺着他爬满苍桑的脸流了下来。
　　今年的冬季似乎比以前更冷了，从二愣爷家回来，我就躲进了被窝。但我怎么也无法入睡。想起二愣爷痛苦的表情以及他那双颤抖的手，我似乎看见了藏在他心中的一个个不为人知的凄悲故事。
　　回村前三天，我除了去过二愣爷家一次，其余的时间就一直在家陪着奶奶，我害怕奶奶会像二愣爷那样突然生病。奶奶虽然老了，但我还不想失去她。
　　在第四天深夜，我突然被几声凄惨的哭叫声惊醒，我第一反应就是：村后那山洞里又传出鬼叫声了。我害怕地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奶奶搂着我，抬头对着屋顶说：“春芳啊，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你也应该赶去投胎了，别老是出来吓人啊……”
　　在担惊受怕中睁着眼睛熬到天亮。刚想睡会，就听见外面有人喊：“不好了，二愣爷不见了，二愣爷被恶鬼拖到山洞里去了……”
　　等我穿好衣服跟着妈妈跑到二愣爷家时，二愣爷家门前已站满了好多村民。老村长也在。二愣爷门前通往后山的小路上排满了女人的石雕，有少女模样的，有肚子突起、看起来好象是怀孕了的……一个个石雕的脸庞都与二愣爷送给我的那尊一模一样。瞬间，我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呆了，一时想不明白二愣爷为什么会雕刻这么多一模一样的石雕。
　　全村人顺着石雕走向后山，只见石雕或三米一个或五米一个，一直排列到山上那个经常闹鬼的山洞旁。山洞里黑洞洞的，依稀可见洞深处仍置放着一些石雕。
　　老村长示意几个年轻小伙带着火把先进洞里去查看。几个年轻小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拉着手战战兢兢走进洞里。
　　“村长，没有鬼。只有二愣爷躺在洞里。还有好多石雕啊……”
　　闻言，老村长和几个大胆的村民先后走进洞去。妈妈拉了拉我的胳臂，用眼神示意我别跟着去，我没有理会她，拿着火把，跟在老村长身后也走了进去。
　　洞不深，也不是十分宽大。远远看去，正中央摆放着一架石床，石床上躺着早已断气的二愣爷，二愣爷的旁边，躺着一个与真人一般大小的石雕女人像，这尊石雕女人像雕刻得非常精致，就跟活鲜鲜的人没什么区别：面部清秀、身躯娇小，两只乳房既饱满又光滑，看上去似乎是经过长时间抚摩所至，肚子高高突起，似乎有了身孕……
　　老村长突然瘫倒在地，口里喃喃地说：“我认得，我认得，这女人是春芳。这女人是春芳。二愣，二愣，原来二愣他他……”
　　

我的冰红茶

爱情是什么?不可说,不可说[em01][em01]

简艾儿

QUOTE:

以下是引用若夕在2009-4-11 6:38:00的发言：

在烟雨红尘中看到过这个故事，你就是紫色妖精吗？还是玉面灵狐呢？

很不错的文笔

我是“紫色妖精”，这篇文章是和玉面灵狐合奏的！

你也喜欢去烟雨吗？

这是我第一个去的文学网站，现在很少 去了！

：）

问好    ！！！！

鳐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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